【0018】表态的学问，领导比下属更需要知道！
【原文】
卫侯言计非是，而群臣和者如出一口。子思曰：“以吾观卫，所谓‘君不君，臣不臣’者也。”公丘懿子曰：“何乃若是？”子思曰：“人主自臧，则众谋不进。事是而臧之，犹却众谋，况和非以长恶乎！夫不察事之是非而悦人赞己，暗莫甚焉；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谀求容，谄莫甚焉。君暗臣谄，以居百姓之上，民不与也。若引不已，国无类矣！”
子思言于卫侯曰：“君之国事将日非矣！”公曰：“何故？”对曰：“有由然焉。君出言自以为是，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；卿大夫出言亦自以为是，而士庶人莫敢矫其非。君臣既自贤矣，而群下同声贤之，贤之则顺而有福，矫之则逆而有祸，如此则善安从生！《诗》曰：‘具曰予圣，谁知乌之雌雄？’抑亦似君之君臣乎？”
【译文】
卫侯提出了一项不正确的计划，而大臣们却附和如出一口。孔汲说：“我看卫国，真是‘君不像君，臣不像臣’呀！”公丘懿子问道：“为什么竟会这样？”孔汲说：“君主自以为是，大家便不提出自己的意见。即使事情处理对了没有听取众议，也是排斥了众人的意见，更何况现在众人都附和错误见解而助长邪恶之风呢！不考察事情的是非而乐于让别人赞扬，是无比的昏暗；不判断事情是否有道理而一味阿谀奉承，是无比的谄媚。君主昏暗而臣下谄媚，这样居于百姓之上，老百姓是不会同意的。长期这样不改，国家就不象国家了。”
孔汲对卫侯说：“你的国家将要一天不如一天了。”卫侯问：“为什么？”回答说：“事出有因。国君你说话自以为是，卿大夫等官员没有人敢改正你的错误；于是他们也说话自以为是，士人百姓也不敢改正其误。君臣都自以为贤能，下属又同声称贤，称赞贤能则和顺而有福，指出错误则忤逆而有祸，这样，怎么会有好的结果！《诗经》说：‘都称道自己是圣贤，乌鸦雌雄谁能辨？’不也像你们这些君臣吗？”
【解析】
孔汲，孔子的孙子。他给卫侯说的这两段话，原因是因为卫侯提了建议自以为是。然后引出了作为君主应该广泛听意见，要让臣子敢于指正君主的错误。
孔汲说的对，但是又不对。说的对，因为作为君主的确应该听意见。说的不对，是因为他没有告诉君主应该怎么听意见。
但是这段材料就表面上这么简单吗？在我看来，这两端材料，归纳总结后要看到的问题，应该是两个。
第一，作为领导直接表态的风险！
首先，从下属的角度来说。
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。上级对下级有天然的处置权。所以，领导主动提出一个建议或看法，下属会有三种反应。一派拍马屁说领导提的好。一派不支持不反对最后随大流。最后一种就是实话实说指出问题。
通常情况下，对于第一种给领导鼓掌捧场的，大多数大领导都很高兴。当然也不排除深谙权谋手段的，故意正话反说来试探下属（历史上真有这样的皇帝，以后的内容会讲到）。对于第三种，大多数领导就是不高兴。领导心中会想，我提个东西，你这么不给面子，当着这么多人面让我下不来台，你什么意思？当然，也有这样的皇帝，听到臣子提出反对意见，会虚心采纳，不过极少，更多是不高兴。
所以，下属在面对这种情况，为了保证自己利益，要么就迎合上级，要么就不说话，这是人性趋利避害的必然选择。
其次，从领导的角度来说。
领导有想法、提出一个东西，他的初心是好的。但是在实际情况和执行上，难免会存在一些问题。领导需要有下属来补充和完善。但是如果下属知道却不说或者不敢说，那么会发生什么问题？
以上面这段材料来做个3种情况的简单推演。
领导提了一个事情，说要推行几个措施。结果员工们都说，这样做不行。领导脸面往哪放？不懂装懂、不懂还瞎指挥，领导威信受损。
领导提出的东西，面对别人的质疑、亦或者执行阶段的反复，领导提出改变策略亦或者不做。那么，前后不一致，朝令夕改，说话不算。领导的威信又受损了。
领导提出的事情，强制进入执行，发生了很多问题，最后成效也没有达到。谁的责任？谁说要搞的？领导说的，是领导强行要求的！责任全是领导的。领导威信再一次受损。威胁到权力的稳定。
其实你自己在单位上也可以看看，开会的时候，领导都是让下面的人先发言。除非是有些事情，已经确定了，领导在开会之前先定基调。一般领导最后都是进行总结发言。
所以，《资治通鉴》中这两段材料，其实折射的问题，是卫侯这种表态议事方式，是制度体系崩溃的源头。
第二，应该怎么表态或者提出想法呢？这里有个套路，可以借鉴。
自己想要提出的东西，先私下了解情况。信息收集的越多，对事情了解越完善。
如果非要做，不要自己提出，而是通过暗示，让其他下属提出来。这样自己作为第三方暗中观察调度。
对于要提出的东西先抛出局部来试探其他人的反应，可以是直接抛出来，也可以正话反说。
正式确认之前，先听一听所有人的意见，可以借别人说的话，进行优化完善。
博采众长，集合所有人之智，拍板决策，向下授权。
这样，经过讨论，大部分漏洞能够填补。从领导的角度，经过所有人，谁都有责任了，就算有问题也轮不到自己，可以推卸责任。
所以说，单位、公司开会领导最后表态这么简单的事情，背后其实也有权力和利益的博弈计算。独断专行固然效率快，但是承担的风险不光是经济上的，权力上也有风险。